卷二·玳瑁戒 装疯卖傻-《锦衣卫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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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当惯了差,一闲下来,竟是不困。”云起道:“那朱锋呢?”

    徐雯道:“被你姐夫派出城去,不知做甚,过几天回来再说。”

    云起只得作罢,徐雯又道:“姐吩咐了个小子伺候你,房里端茶倒水的,喊他去就是。”说毕又喊道:“三保——”

    白日间在院子里扫落叶,把云起吵醒那小子来了,三保一身干净灰袍,低眉顺眼地在厅外站了,年纪,身板与朱允炆相近,脾气亦甚是恭顺。

    云起点了点头,徐雯又道:“你夜里便让他住房里外间,要使唤得顺手,年后带回京去。”

    云起哪敢朝宫里带小厮,哭笑不得道:“宫里除了公公们就是侍卫,随便带男孩进去,背后非得被太傅戳死。一群吃饱了没事干的男人们凑作堆,多了个小子,平日还不知怎么被欺负呢。”

    徐雯漫不经心道:“三保祖籍是云南人,本就得进宫,宫里选执事那会儿,你姐夫送了二十来个人,他家出了点事儿给耽搁了,没赶上趟,白挨一……”

    云起“嗯”了一声,知道徐雯想说白挨了一刀,这事说多了恐怕伤那孩子自尊,遂道:“我睡去了,咱俩回院里罢。”

    徐雯嗔道:“先是想那猪疯,现见了这三保就跟猴儿似的,该给你说门亲事了,价成日一身力气没处使,巴巴地指望大姐给你派小厮泄火不成。”

    云起咬牙切齿挥拳道:“没那回事!”

    徐雯扑哧娇笑,云起这才尴尬无比地跟着三保走了。

    云起在院里停了脚步,问道:“王妃吩咐你做什么?”

    三保恭谦温顺,答道:“王妃吩咐我遂着小舅爷的意,让做什么就做什么。”

    云起想了想,随手掏了点碎银赏他,道:“揽翠林怎么走?你给我说说。”

    三保躬身道:“谢舅爷。”语气不卑不亢,又微笑道:“那地儿说不清楚,我给舅爷画张图。”

    说着入了房,三保扯得纸来,便草草几笔勾出城中地形,又标了名,云起道:“哟,你这字倒是漂亮,女孩儿似的,念过书?”

    三保谦道:“小时爹教过点,进了王府,零零碎碎又跟王妃学了点。”说毕一笑道:“舅爷晚上想出去走走?”

    云起“嗯”了声,道:“你不可跟着,也别给我姐说,约了人,自去转转。”

    三保搬了张椅,看着门,云起便走了。

    揽翠林……云起边走边看地图,北平酉时甫过,全城华灯初上,煞是繁华。那路边又有老北平茶馆开着铺,说书的,弹唱的,天桥地下挑了五颜六色彩灯,映着贩子们的糖葫芦与面人,云起照着地图走了许久,却是被引到了北平最为繁华的地段。

    这地儿有林?云起一头雾水,四处张望。

    “大爷,哎,问您……这揽翠林在哪儿呢……”

    那路过老伯脸色尴尬,朝远处一努嘴,云起见那灯红酒绿间,对楼悬着一大招牌,上书三大字:“揽翠林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云起看直了眼,还未反应过来,倏然间瞳孔收缩,翻手亮出袖中蝉翼刀!

    背后一人无声无息欺近前来,呼吸气息触及云起脖颈的瞬间,云起便疲惫松了口气,道:“老跋。”

    一只手横着揽过,蒙住了云起双眼,另一手搂住了他的腰,拓跋锋从背后抱着云起,低下头,在他脖侧迷恋地亲了一口。

    “师哥……”云起忍着心酸道:“就知道是你。”

    那蒙在眼上的手指修长温暖,纵是隔了这许多年,云起亦再熟悉不过。

    然而拓跋锋沉默着,食指朝后轻划,变戏法般扯出一块黑布来,蒙住了云起的双眼。

    “要做什么?”云起有许多话想对拓跋锋说,不料他却来了这一手,紧接着,拓跋锋松了手,为他扯直衣领,一手揽着云起的腰,迈开步子,带着他朝前走去。

    云起黑布条蒙着眼睛,辨不清方位,只听得出拓跋锋朝着人多的地方走。

    “师哥?”云起狐疑道:“你不能说话么?是那药的结果?”

    “能。”拓跋锋生硬地回答道。云起放下心来,且看他搞什么玄虚。

    花厅中丝竹声停,梁上悬的鹦鹉呱噪道:

    “贵客到——贵客到——”

    拓跋锋站稳脚步,云起不安地侧过头,倚在拓跋锋肩上。

    “大爷——”

    “唔。”拓跋锋一手将那上来迎的小倌推了个屁股墩,漠然道:“参军设的席在哪里。”

    揽在云起腰上的手臂轻轻一紧,云起沉默不语,跟着拓跋锋上楼。二楼叮叮咚咚,小倌展着清脆嗓子唱道:

    “……今日春来,明朝花谢,急罚盏夜阑灯灭。”

    尾音绕梁,渐不可闻。

    一人洪亮声音大笑道。

    “哟,朱兄弟来了!来来来……”

    二楼花厅设了数张矮茶几,每张矮几后俱有男人席地而坐,见拓跋锋来了,均大声招呼。

    拓跋锋拥着云起入席,淡淡道:“来迟,自罚三杯。”

    一人声音浑厚,笑道:“朱兄弟这可不地道,宿柳还带自家小厮来的?该罚!”

    云起坐下,拓跋锋仍一手抱着他不放,云起不自然地倚在拓跋锋左身,只听拓跋锋道:“头次来,带云儿出门玩,见识见识。”

    这是什么地方?便是揽翠林?是嫖小倌的楼?云起心念电转,想了无数问题,拓跋锋带自己来做什么?探听情报?对面那几人是谁?

    若所猜没错……

    果然席间有人道:“王参军,您老近来可是忙得很呐,接钦差,办公文,怎有空摆花酒来了?”

    那浑厚声音答道:“互通有无,互通有无!”

    唱曲儿那小倌退了,顺手拢上花厅的门,众人纷纷敬酒,彼此喧哗,云起辨出厅内有八人。

    王参军开口便道:“张老于京远道而来,前任布政使告老还乡,新皇登基,燕王那日归来便染上了疯病,只怕这次张老是奉圣上之命而来,你们说说,这该怎么办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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